朋友們總問,「有兩個小孩,是什麼感覺?」
什麼感覺啊?什麼感覺呢?我一直在想,該從何說起。

現在是週五晚上,另一半帶著會說話的兒子出門去了,我才有機會在燈下安靜地思量生活。
「難得安靜。」
還不會說話的兒子被我用揹巾掛在懷裡睡著,聽著他的鼻息,期待他能睡得夠久,讓我一氣呵成。

帶孩子去公園的路上,我身上揹掛著一個,手裡牽著一個,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置身於如此畫面。
「我跟你居然有了兩個孩子!」我不只一次這麼嚷著,就算孩子是計劃中的虎寶寶,還是心驚。

一天二十四小時,因為有兩個孩子,時間的密度變得巨大。
早上送出門,下午接回家,四歲兒有四歲兒的行程;而一月兒有一月兒逐漸成形的規律。
「生活是一種修行。」
我希望在家人的日常生活軌道裡,安排出從容運行的時刻表。
假期中,先從整頓幼稚園中班生做起,調整固定作息,讓他早睡早起,
不光祈求身量抽長,最期待的是睡飽後一早神清氣爽的孩子,能配合大人出門上班的節奏。
不求優雅過日,至少不要慌張混亂,大家能開開心心出門迎接各自的一天。

還不知道當我返回工作崗位時,四個人的節奏是否合拍。
我勢必得早起、勢必也得學會在前一天準備;必須告別過去隨性的生活方式,才能和諧從容。
說實在我有點躍躍欲試,想看看自己是否能運籌帷幄,用兵遣將悠然自得(兵和將好像都是我)。

請假之前,我對同事說,沒事不要打電話給我。
工作上狗屁倒灶的事何其多,不聽不看不管我也不想去想;但還是接了電話,壞了心情。
「到底什麼是重要的?」有了孩子之後,我常常在想。
我說自己全然為了五斗米折腰。然而事實上家裡不等我花錢買米下鍋。

天平上稱著孩子、工作、薪水、自我、未來、生活……我還沒有足夠的智慧或勇氣作出決定。
我給自己兩年,要在有限制的人生中,確認價值所在、平衡所在、定位所在。
或許我有潛力將一切安排得各就各位,也許我的生活會亂了腳步;沒挑戰過,怎麼知道呢?

身為二子之母,我的心裡盤踞著好多念頭,但我卻時常能夠品味當下,一心一意。
當我凝視著懷裡嬰兒的臉,抵著他濃密的頭髮,聞他的奶味與汗味時,
我可以靜靜地抱著他,彷彿天地間只有此人、唯有此刻。
過去我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我比我所能想像的更喜歡我的小小嬰孩。
第一次為人母親時,我沒有這麼專心。
低頭看著懷抱中的小小娃娃(他在扭動了),我看到的不只是他此刻的睡臉,
這一次,我知道他很快會有意識地笑、會長出牙齒、會走路,然後,會從我身邊跑開。
這一次,我知道當下所有問題都會過去,但又會有別的問題等著我去解決。
而這一次,我可以不管過去也不管未來,全神只為感受手中的重量。

我突然明白,為何母親常偏愛么兒。
曾經我以為,四年半的領先,會讓我與大兒的牽絆更深更重,讓么子無法趕上;
但此刻身上的重量,喚起我過去的記憶,讓我想起之前未能把握的點滴,
當我感慨著孩子一下就長大了,心裡同時慶幸著,「還好我還有一個小娃兒」,
稚嫩的童音、搖晃的步伐,這些讓人打從心底微笑的場景都能再經歷一回;
更慶幸孩子相差四歲半,久得讓人忘記疲累,卻還記得歡喜的感受。
我不會再有另一個小嬰孩,此時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我的最後一次。
而這一次我不會再因育兒的低潮感到挫折,因為我知道有無限的美好就在前方不遠處。

能成為一對兄弟的母親,雖然寫不出一個「好」字,但我現在認為這是最好的安排。
因為我已經帶大一個很美好的小男孩;再一次牽起小男孩的手,我想我會做得更好。

弟弟恐怕不能像哥哥一樣擁有過媽媽所有的時間,
但我這次可以保證,弟弟的媽媽絕對比哥哥的媽媽來得有經驗、有自信;
他擁有媽媽的時光,品質絕對勝於哥哥有過的。
他的生活也會比哥哥過得自在,更好的是,他會有一個很愛很愛他的哥哥。
我不知道這對長相神似的兄弟會長成什麼樣的少年,
我會陪著他們,學著做他們各自的媽媽,給他們適切恰當的愛。

為母之途邁步四年半,養育兩子的挑戰還沒真正鳴槍起跑,
兩子之母的滋味,我正細細品嚐。

(快寫完時,小孩2號接近清醒,扭來扭去。餵奶、拍哄,中斷書寫。
另一半回來,接手抱過快睡著的弟弟,
這下換成哥哥拿同學請的生日點心來獻寶,又一直叫「馬麻妳看這個妳看那個」……
拜託他等我一下,讓我專心一下就陪他。孩子真的安靜了一下,旋又開始「馬麻妳看!」
短短一句話又被打斷,再起身幫他找巴斯光年的衣服,又要幫他穿上……嗚。
某彌月禮盒的廣告文案寫得好,大致是「全世界就是這個人,讓妳變得微不足道」。
這,就是左擁右抱的歡喜與悲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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