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成虎

大約四歲四個月前後，看到電視節目裡的恐龍化石，我提到那是死掉的恐龍。

弟弟聽到「死掉」，哭喪著臉說他「不要死掉、害怕死掉」，反應大得讓我十分意外。

哥哥未曾提過對死亡的恐懼，初次解題的我，不知該怎麼向弟弟解釋人皆終有一死。

我只能哄他、但不能騙他，所以我說「死掉會變成天使，你如果害怕，媽媽會保護你。」

弟弟聽到「媽媽會保護你」，情緒才平靜下來。

此後幾天，弟弟常突然露出憂傷的神情，說「我害怕死掉」、「我不想死掉」。

四歲五個月又十四天，弟弟坐在馬桶上看書，我想應該是看到了骷髏圖案，

弟弟問我「人死掉之後會變成骨頭嗎？」我說會啊。

小男孩又開始害怕死掉，他又問「人死掉會變成天使嗎？」「死掉之後很快會變成天使嗎？」

「會啊，會變成天使。」「會馬上變成天使。」我能接受變成天使這想法，回應起來不心虛。

死後會變成天使讓小男孩好過了一下子。

「我害怕飛行。」小腦袋應該仔細考慮了成為天使後的狀況，發現新的恐懼。

「媽媽會保護你，」我怕解釋再多又生出其他擔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你。」

「我怕飛行，妳可以牽著我的手飛嗎？」可以可以可以，沒有問題。

「馬麻，天使可以玩玩具嗎？」可以啊。

「馬麻，天使的腳可以分開嗎？」可以啊，我想弟弟心裡的天使形象應該穿著白袍吧。

「可是，馬麻，」弟弟又想到「妳也有妳的馬麻，妳和妳的馬麻分開了啊。」

「嗯，因為我和我的媽媽住在不同的城市啊，我回台北的時候，還是住在我媽媽的家呀。」

這次的對話，在我一再保證「爸爸會保護你、媽媽會保護你、哥哥會保護你」之下，

弟弟才終於不再擔憂，讓我幫他擦屁股，離開馬桶。

隔天弟弟提起來福君，「那隻白色的貓咪活了幾天？」

「他活了很多很多很多天喔～十七年喔，比哥哥還要大很多很多喔。」我說。

那天講到恐龍死亡時，弟弟問我害怕死掉嗎？我微笑說我不怕，弟弟一聽睜大眼睛說「妳不怕？」

當我想和他說人都會死時，他完全沒法子接受，關上耳朵只顧自己嚷嚷我不要死掉。

我不知道死亡是怎麼進入他心裡的？也或許死亡本來就在人心裡也不一定。

在他大到能夠冷靜的談論死亡之前，我想只能用我強大的「媽媽保護你」來處理這一個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