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夜裡,燈下只有我和孩子兩人。
自從孩子能在餐桌前坐好吃晚餐,我們的晚上是這樣過的:
接他回家後,先讓他看一下DVD,我趁隙準備一家三口的晚餐和便當。
節目告一段落,孩子上桌吃飯,我繼續在他視線範圍內進行未竟的煮食與清潔。

我總是承諾,飯後可以再看一下電視。

但當他吃下最後一口飯時,距離我們約定好的時間,往往已經太久了。
因為有言在先,孩子也只好乖乖跟著我下樓去倒垃圾。
也許會再去7-11繳個錢領本書、也許會再去買點水果添點菜,
繞了一圈回到家,差不多是洗澡刷牙上床講故事關燈睡覺的時候了。

如果爸爸還沒回家,我們會打個電話給他,交待他晚餐的下落。
我期望這一切能在十點前進行到躺在床上講故事的步驟。
但這還取決於我下班的時間。我弄晚餐的手腳。孩子吃飯的速度。
反正只要牽扯到小孩子,變數可就多不勝數。

倒是這一夜,仍然是平常得不得了的一夜,我卻感覺非常幸福。
只不過是走得更慢了些。

一出門,我先問小三要不要看看地上群集的蝸牛?
於是我們拎著垃圾蹲在地上觀察蝸牛好一陣。
孩子說:「蝸牛跑得好快喔!」真的很快,讓我小小擔心起孩子以後可能搞不懂蝸牛的隱喻欸。

當我們再度邁步前進,我沿路叮嚀孩子看路,免得碾到地上的蝸牛。
他非常謹慎,當他鑽過角落,我提醒他路中有蝸牛,他卻發現蝸牛已經爬到路邊,
孩子說:「哇!蝸牛好厲害,會讓路欸!」

小小的人,出口卻總成小小文章。

慢慢回到家,喝完一碗近日心頭大好竹筍排骨湯。
孩子自己把碗收給我。
碗底只剩下骨頭,我讚孩子吃得好乾淨;
孩子說:「我把骨頭吐到湯裡游泳;
然後我把湯喝光光,它們就不能游泳了。」

我想,古往今來上下四方,我最喜歡和他聊天了。

讓此時此刻如此平凡卻如此美好的,
想來只是我的心境。
未竟的工作,不管了;難解的人事,不理了;遙遠的未來,不想了。

我們母子僅僅是一起生活著,就讓我開心。

等電梯時,孩子用他嬌嬌的聲音說:
「馬麻,謝謝妳給我喝妳的nene。」
「馬麻,謝謝妳幫我洗澡。」說一句,還附上一個吻。
我緊緊回抱:「謝謝你來當我的孩子。」

加滿油箱後,順道送竹筍和季衡分享。
兩小追逐奔跑,媽媽們都希望小男孩的體力發洩完畢,早早睡個好覺。
沒想到這小子還和我去跑了兩圈操場才甘心回家。

一邊吃麵,孩子問:「等一下可以一邊看瓦力一邊吃冰淇淋嗎?」
「妳要不要在冰淇淋上放一點巧克力醬?」
孩子盤算著,卻算不到冰淇淋已經沒有了。
「那我們再去超級市場買一點吧!」孩子繼續計劃。

發現我可愛的Miffy環保袋竟成了待領失物。
而我完全沒發現它不見了。(我還掉了些什麼啊?)
(近來掉的最誇張的東西是小三的費雪餐椅,兩個大人完全想不出來忘在哪裡了。嗟!)
孩子居然說:「掉在這裡,它好傷心喔。」

夜色裡,騎著三輪車的孩子要求我先跑去坐好。
才在感傷不知何時他再也不會坐在家門口等我,孩子就給了我新的指示。
當他向我衝來,他說:「我覺得妳坐在這裡好~可~愛。」

我總是貪心地想記住孩子每一個表情,生怕他長得太快一下子就跑遠了。
他的確以我無法預料的速度前進,同時卻也將我引往未曾企及的方向。
(其實還滿不賴的。)

(上星期因故與YC同事妻見面,甚歡。
道別時,她說「等妳想通了,我有很多活動可以帶妳去。」
很喜歡她說這話的神氣。
其實我早就想通了喔,只是啊,我還不甘心、不放心。)

[finished on 04/15/2009; 記4/13-4/15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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