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照例在公園玩時,我問在我面前跑來跑去的小三為什麼沒戴眼鏡。
跑過來的他說:「壞掉了。有人打我。所以就壞掉了。」然後又跑開了。
 
聞言大驚。
小三說,他下課出去玩時,有別班的小朋友從他身後抓他肩膀,然後他摔倒在地,眼鏡就壞了,然後對方又抓著他的領口,打了他的臉,「而且還流鼻血」。我忙問小三是否做了任何動作在先,才被別人這樣打到摔眼鏡、流鼻血?他說沒有。
孩子無緣無故被打,實在讓我很傻眼。顧不得還在公園裡,急忙就著手機光亮翻出聯絡簿,果然老師寫了「…小朋友不知何故打了SX......事後詢問SX,SX表示不認識該生,老師請目擊同學協同SX逐班尋找,是…班的小朋友,已請他向SX道歉,並請導師與其家長聯絡說明,眼鏡損壞部分也已告知該生家長,如須賠償,也會請該生負責,後續如需任何處理,也請不吝告知……」
 
我兒子無緣無故被人打到流鼻血,與其說生氣,倒不如說我整個人覺得好錯愕。
要小三把眼鏡找出來,其實還好只是鏡片掉了下來,塞回去也就沒事了。
當時我第一個想法是,「人看來沒事、眼鏡也沒壞,那就這樣吧。」可是我在發抖。
 
我生氣,當下我很亂,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生氣。
後來我知道,我不高興的是老師處理這整件事的方式。兒子被打,我自然是不高興的,但我更不舒服的是為什麼老師沒有早一點通知我?留了兩張便利貼,說「後續如需任何處理,也請不吝告知」?是說如果我不須後續處理,事情也就這樣了嗎?而且施暴者的家長都被告知了喔,我卻什麼都不知道。嗯,我生氣。
 
我不想為難老師,但也不想為難我自己。在有情緒之下,我先打電話給我心目中最棒的小學老師,問問季衡媽媽,我可以要求老師怎麼處理?她說,如果老師處理得好,應該成為兩方家長間的橋樑。嗯,我面前有橋嗎?沒有,只能說是有造橋的材料,橋得我自己搭。
 
不知道自己講起話來會不會太情緒化,所以我要孩子的爸爸打電話給老師問問明白。老師在電話中和爸爸講的經過,和小三敍述的差不多。總之,小三站在那裡便飛來橫禍。只是當我們回到家,在明亮的光線之下,我看到小三的臉頰腫了,這是用了多大的力道才被打成這樣?好,老娘火上來了。之前小三說,老師有留媽媽的手機號碼,所以我預期對方家長至少要打電話給我。但是沒有。所以我又要陳爸爸打電話給老師(不過後來還是我和老師講),請老師告知對方家長,我們希望有個解釋;而老師居然並沒有把我的電話主動告知對方,因為她不知道我願不願意把電話號碼給對方。什麼!?。最後,晚上九點多,對方家長打電話來,我家戶長接了電話,結案。
 
遇到孩子被打的狀況,身為「受害人」家長,其實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反應。討公道嗎?什麼公道?在等對方家長給我交代時,我打電話給我的爸爸,爸爸說「孩子的事,大人不要介入太多。」
 
總之,陳小三無緣無故被不認識的小朋友打到流鼻血一事,一天就結束了。
隔天,趁著爸爸去講故事,我也跟著去學校,一方面去拍照,另方面則是要和老師當面談談。
其實根據小三描述,當時對方衝上來時說了一句:「小個子,我找到你了!」
父子二人想起週末時小三在校園中曾經和某個小孩一起玩,很像是那個孩子;當我和老師提及,老師很驚訝地說,「他說SX小個子?!」因為打小三的孩子比小三還矮上半個頭;而且,對方孩子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類似行為了。而戶長和對方家長通話時,對方家長說孩子不肯(?)說到底為什麼要打人。
 
後來,我試著從小三口中拼湊出事情經過。
他被打倒時,身旁有兩個同班同學,小男孩見義勇為,立刻追了上去,但是沒有追到打人的孩子。
「回到班上,老師問我們有沒有追到人,我們說沒有。老師問為什麼沒追到?」
小三理所當然地說著,「因為打鐘要上課了啊,老師說要回教室。所以我們就回來了。」
「而且我覺得他在流血,應該要先照顧他比較重要。」11號同學這麼說。
 
我又稱讚小三沒有還手。但我又問,「你沒還手應該是沒追到人吧?」
小三笑得很靦覥,然後說「而且我在流鼻血,要壓住鼻子。」
 
老師問出這幾個小孩能認出打人的人,所以要他們逐班去指認。小三他們三個真的一班一班去找人,小三說他會「先喊報告,然後和老師說,我被打了,要來看看打我的人是不是你們班的…」我想到一個被打到身上滴著血跡的小男孩,如此口齒清晰地大喊報告,進入教室「緝兇」的畫面,就覺得好有趣啊!而隔天爸爸一早要去班上講故事,晚上爸爸帶兒子們去文具店,在店裡遇到同事,同事的女兒正巧和對方同班,她指著小三說:「你就是今天那個被打到流鼻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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