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成虎

轉診到馬偕那天晚上，長子問我和公公婆婆說了沒？

「我想等再確定一點後再和他們講。」我說。

「婆婆應該會很激動，妳還是先和公公講吧。」長子說。

「我也這麼想。」

於是我問：「你長大之後如果有什麼事，你會和我說嗎？」

長子說：「會吧。妳不會大驚小怪，都滿鎮定的。」

「我好像也太鎮定了。」

不知道是真的鎮定呢?還是搞不清楚狀況？我自己都不太確定。

「嗯，太鎮定。」長子說，「我好像比妳還震驚。」

09/06/2018

孩子們都知道媽媽生病。

在巴黎時有一天我失控了。

忘了孩子做了什麼事，勾動我的情緒，

於是在巴黎街頭，我和他們兩個說，

「媽媽可能生病了，你們最好......(我忘了講了什麼)。」

長子聞言木著臉，次子的大眼睛則是立馬一汪淚。

當時我突然對孩子們感到非常抱歉，

覺得自己是不是在他們心裡留下了什麼傷口。

不過我一直都和他們說，我非常感謝他們來當我的孩子，

我相信他們是自己選擇要和我這樣的媽媽一起經歷人生。

如果我造成了傷痛，那療傷就是他們自己這輩子的功課了。

之後的日子裡，七歲次子問了兩次：

「媽媽妳不是說妳生病了嗎？」「媽媽妳生了什麼病？」

十二歲長子則是老成的問：

「什麼時候要去檢查？」「檢查的結果如何？」我都據實以告。

我看完切片報告那天，長子和隊友一起放學回來，

他一進家門就急忙用唇語問我狀況如何？我搖搖頭。

我和孩子說媽媽生病了，接下來要開刀，大概會住三四天院。

確實時間不知道，確定之後再看看怎麼安排。

孩子們知道我傷心，知道我在哭。

可是他們也知道我會自己哭完、自己擦眼淚、自己擤鼻涕。

次子走過來拍拍我，輕輕說「不要傷心。」

長子也溫柔的說：「妳還有我。」

次子又對我說，

「開刀時妳什麼都不會知道，醒來就開好了。」

我很意外他怎麼會知道這種事，

他指著自己的額頭說：「因為我這裡受過傷啊。」

可是他明明是眉毛處受傷縫合，頂多打個麻藥不致於昏迷啊。

但這小孩指著自己額頭說話的樣子，真是把我逗樂了。

我知道孩子有生活能力。

不過我還是教了長子怎麼使用洗衣機。

但我心裡冒出一句：「沒有我也不會怎麼樣。」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孩子能照顧自己，

並不會因為媽媽不在家就一切失序(失序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相信我)。

而且還有爸爸有乾爹有教練有叔叔伯伯阿姨在待命，

媽媽可以安心的耍廢。

所以，我的腫瘤，也就是我們生活中出現的一件待辦事項而已。

只是當我拿這件事開玩笑說：

「我的nene上會有一個洞，就像我的心上有一個洞一樣。」

長子擺了個臭臉，他不喜歡我拿左邊長輩開玩笑。

好吧，是媽媽本人太幼稚了。

09/10/2018

睡前和兩個足球員討論開始練球後的作息。

2號趴著顯然在哭。

我摟著他哄著，問他怎麼了？

他才說「擔心手術失敗。」

呃，前兩天我才和教練說他對這事很ok......

我說這手術應該不會失敗，至於可能的風險，不計。

我說頂多是以後會復發，但這都是以後的事。

其實這天早上16號在我賴床時就來磨蹭半天，

問我會不會緊張？

「會啊。」我說，「可是我不會害怕喔。」

我和次子說我很愛他。

「好～」

謝謝你來當我的孩子。

「好～」

我一句一句說，他一聲一聲好認真的說「好～」

超級可愛的。

去開刀前我寫了注意事項，要求次子唸給我聽。

他唸：「睡前ㄐㄆ好.....」

#那是「收」啦

#mybad

09/19/2018

我跟長子說當醫師和我說是第三期C時，

我想到他們兩個就在門診哭了起來。

「很榮幸。」他這麼說。

想想，放不下的頂多只是孩子，

長子養得差不多了，我希望可以看到次子十八歲，

可是「為了小孩活下去」這個想法並不能激起我的鬥志。

我根本不想為了任何人活下去。

#要嘛也只是為了我自己

#紅牌人生

#左邊長輩

#兩個兒子的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