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成虎

夜裡小三叫醒我，「媽媽，我吐了。」
孩子的聲響就算再微弱，總是能在瞬間繃緊我的神經。
腦袋還沒法子解讀以上音節代表的意義，身體已經開始動作。
只是我看見趴在床上不動的孩子身上、尿墊上大灘大灘的的嘔吐物，
呆住不知從何下手才好同時，眼光一掃，竟發現爸爸枕邊也散著一片混亂。

盤算著清潔的順序，一邊小心地脫掉孩子的睡衣，希望不要造成更大的災情；
我愈來愈清醒，看見的穢物愈來愈多，真不知孩子是怎麼吐成這樣的。
濕毛巾沒法子擦淨孩子頭髮、耳殼，還是得把爸爸叫醒，幫孩子洗澡。

我清理著床單枕頭被子上的嘔吐物，想起上次小三在租書店裡吐了的事。
當時我連忙和老闆娘借了一塊抹布，跪在磨石子地上仔細擦去孩子造成的災難。
老闆娘說她實在沒法子承受小孩子嘔吐，她說：「媽媽和小姐的差別就在這裡。」
此刻的我，正徒手企圖拾起固狀穢物，免得當我拆床單時四處散落。
氣味絕對不好聞，我也許皺了眉，但捨我其誰，義無反顧。

孩子洗好換好乾淨睡衣了，不知是不舒服還是渴睡，懨懨地趴在床尾。
寢具全部換妥，我還在清除嘔吐物、搓洗床單呢，又眼睜睜看著小三嘔了一口。
好，再來一遍。
清理小孩、換睡衣、換床單、搓床單……
告訴小三，爸爸媽媽還在清理，如果想吐，要快點叫爸爸媽媽，或者是吐在地上。
孩子果然大了，當吐意來襲，能忍著先喚叫爸爸抱進浴室吐在馬桶裡 *。

前後吐了四次，睡衣換了三件，看來已經吐無可吐。
孩子睡了，凌晨二點十分，只剩洗衣機在轉、我在量孩子的體溫。

一早醒來，小三體溫37.4，比平日高一些，一定有什麼不對勁。
只是溫度才開始上升，症狀也不明確，去找麥叔叔恐怕也只有繼續觀察。
既然我們今天都不能請假，那麼就讓小三請假，跟媽媽去上班好了。

這一天，我去上課時，小三就跟姐姐們在一起。
姐姐到辦公室陪他、帶他去宿舍看卡通，
只是一整天身體不舒服又常看不到媽媽，小三很想媽媽。
最後一節課時，我只好帶著小三去教室，他乖乖坐在課桌上坐了一節課。

這天同事為小三在辦公室角落舖了一張床。
三不五時過來量量體溫，又買運動飲料、零食給小三吃。
小人兒睡得很熟，人來人往，沒人發現角落裡有個小小人。
非常時期，我擔心熟睡的小孩其實是昏迷了，還特別問校護「熟睡和昏迷怎麼區分？」

早上小三精神很差，姐姐來陪他時，賴著姐姐要抱著走來走去。
後來在我身上大概睡了快兩個小時，其間把早上吃的芭樂全吐在我身上。
還真要命，我準備了他的替換衣物，卻沒帶自己的。

休息了一天，等下班去找麥叔叔時，小三的精神和活動力幾乎都恢復了。
叔叔看了，排除腸病毒和流感的可能性，說應該是腸胃炎，還幫小三照了腹部超音波。
叔叔要小三看螢幕，說「你的肚子裡有派大星還有海綿寶寶」，
小三仰著頭，認真盯著自己的超音波影像，辨認派大星到底在哪裡～

當晚，我突然想起可能造成小三腸胃炎的原因，哎！
總之是為娘的我本人出的包，所以折騰大半天，也是我自找的啊，悲。


（某日睡前聊天，講到「小三長大了，媽媽就變老了」。
小三說「妳老了，就會生病。我會照顧妳的。」
不知道老、病的概念是從哪學來的，
也不知道等我真老了，這小子會不會照顧我。
但痴心父母古來多，聽了還是忍不住要緊緊抱住他。）

*隔了快半個月，我去上急救課程，教官說如果小孩想吐，應該讓小孩就地吐出來。
因為小孩要吐時，會閉緊嘴巴又用手摀著，很容易讓嘔吐物進入氣管，這樣反而危險。